老版《红楼梦》和现在版红楼梦差距很大吗?
这个问题我昨天刚写的一篇分析,直接附上:
李少红导演的新版《红楼梦》,自播出以来,就受到广大观众的诟病,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固然有87版《红楼梦》珠玉在前的原因,但对于我等《红楼梦》研究解读者而言,不喜新版红楼的核心原因在于剧中破绽甚多。
笔者今日谨以“林黛玉进贾府”为例,来对新版《红楼梦》中的诸多细节纰漏进行探究,以供诸公赏析斧正。
林黛玉见贾母之疏漏“林黛玉进贾府”那天,她的行走路线是值得注意的,我们先看原著所叙:
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府了。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边角门。那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婆子们都已下了轿,赶上前来,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的十七八岁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众婆子步下围随......转过插屏,小小三间内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环,便忙都笑迎上来说:“才刚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第3回
不了解《红楼梦》建筑方位的读者,很容易忽视这一点,一言以蔽之:林黛玉跟随众婆子去见贾母时,走的并不是正房门,而是从后厅绕过来的。87版《红楼梦》设置的情境就很符合这一点:
而新版《红楼梦》则忽视了这一点,林黛玉直接就从正房门进来,一进来当头就撞见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李纨:
另外,《红楼梦》原著中,进入西边角门后,换“三四个十七八岁的小厮”当轿夫,可新版红楼中换成了几个婆子抬轿子。
纵观新版《红楼梦》全剧,基本上就是照抄原著,很少有改编,甚至连剧中画外音都是直接照着原著文字来读,可“照瓢画葫芦”未成,反落得个“画虎不成反类其犬”的结果,《红楼梦》原著细节不胜枚举,新版红楼在照抄时,明显没有抓住这些细节,仅仅照抄了个皮毛。
黛玉自叙病情,语境大错林黛玉进入贾府之后,因为担心会露怯,所以言行格外谨慎,用书中的话说就是“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但曹公却给她安排了一个自由发挥的桥段,即林黛玉讲述了癞头和尚度化她的故事:
众人见黛玉年纪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风流态度,便知她有不足之症。因问:“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黛玉笑道:“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那一年我才三岁时,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他又说:‘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得好的;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第3回
这个情节很有意思,非细心读者难窥其中妙处。众人询问林黛玉的病情,黛玉本可以继续秉承“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原则,简短敷衍以“我从小就生病,一直吃药未断”即可,可她却侃侃而谈,讲了长长的这么一个故事。
更为关键的是,“癞头和尚”之事并非林黛玉亲身经历,故而言谈中称“我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脂砚斋明显也看到了这一点,故批云:文字细如牛毛!三岁上,尚未能记事,故云“听说”,莫以为亲闻亲见。
问题来了,癞头和尚之事既非黛玉亲眼所见,自然无甚深刻印象,仅仅停留在“听说”层面,如何却当着贾府众人的面,这般滔滔不绝地讲出来?盖因黛玉虽怕露怯,但终非怯人也。
试想一下,如果林黛玉因为过度担心露怯,而行为举止扭扭捏捏,不敢多言一句,终丢了书香贵族之神韵气质,所以林黛玉面对众人询问病情,不胆小、不露怯,该说的说,该聊的聊,这也为后文中林黛玉“孤高自诩,目无下尘”的性格埋下了伏笔。
也正是因此,原著中称林黛玉给众人讲这个故事时是“笑道”,一边笑着一边讲,必是自然风度,可新版《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在讲“癞头和尚”的故事时,一边流泪一边讲,俨然将这个故事当成了林黛玉在“卖惨”。
林黛玉憨憨傻傻,目无礼数原著中的林黛玉虽是幼童年纪,却心机过人,面对荣国府繁缛复杂的各种礼数,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对得相当到位,曹雪芹称其“心较比干多一窍”,确是正论。
可新版《红楼梦》的林黛玉,在礼数方面频频出错,比如贾母让贾家三艳来见黛玉时,黛玉居然稳如泰山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这样的林黛玉,直想让人来一句“叉出去”。反观人家87版《红楼梦》,就拍得相当不错,将林黛玉的体态自然与礼数规矩展现得淋漓尽致。
再有其后贾母让林黛玉去拜见贾赦、贾政两位舅舅,贾赦推病不见,贾政外出斋戒,是王夫人接待的林黛玉,其中王夫人曾对林黛玉有过一番试探之举,且看原文:
(王夫人)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写黛玉眼到心到。】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四携她上炕,她方挨王夫人坐了。王夫人因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点缀官途】,再见罢。”——第3回
以王夫人的性格,黛玉新来,尚不了解她,故而将贾政之主位让给黛玉坐——这其实已经有点逾矩了,黛玉不过区区女眷,并无资格坐主位。王夫人此举,既是对林黛玉的客气,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试探。
林黛玉深知自己身份,所以没有坐主位,挑挨炕的椅子来坐,王夫人立刻心中了然:黛玉是个懂规矩的好姑娘。有了这层心理,王夫人才会再三携黛玉上炕挨着自己坐。
如果林黛玉不懂规矩,上来也不客气,就着贾政的主位一屁股就沉下去,王夫人必然对她没有个好印象。
可在新版《红楼梦》中,王夫人让林黛玉坐主位时,林黛玉眼睛一个劲儿往主位上瞅,身子也往主位上倾,结果半路来了一个丫环,向王夫人汇报情况,镜头一转,也没有了林黛玉婉拒主位的情节,反而成了王夫人直接让林黛玉挨着自己坐:
若不是半路来了个丫环打断,恐怕林黛玉真就坐上了主位,哪里有半点聪明灵慧的样子,俨然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
晚饭漱口,吐水之态一览无遗在从王夫人处出来后,林黛玉前往贾母处用晚饭,饭桌上由于荣国府的规矩和林家不一样,故而林黛玉一直观察其他姑娘们,跟着学样子,可用完晚饭漱口的姿态实在令人难受。
这个情节演绎得格外尴尬,将黛玉漱口的姿态演得格外庸俗化。试想一下,如果曹雪芹在《红楼梦》将林黛玉的吃喝拉撒全部事无巨细地写出来,包括她蹲坑时的姿态都描绘出来,读者还会觉得林黛玉的仙女气质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再看看87版《红楼梦》是如何处理林黛玉漱口的。
这些仅仅是笔者咬着后槽牙看新版《红楼梦》半集发现的纰漏,如果细细看来,不知道能找出多少问题来,并非笔者无中生有强行要找新版红楼的毛病,事实上,即便是87版《红楼梦》,剧中也有一些值得商榷的疏漏,但终究问题不大。
而新版《红楼梦》的槽点则俯拾皆是,这就不能怪笔者发贬低之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