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浪（原创）歧视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人们纵容歧视。

1993年12月31日凌晨，美国瀑布城郊外，警察在一家农庄发现了三具尸体。

一个男人躺在沙发上，下巴和右脸被枪打伤，已经死透了。卧室里还有一男一女死在床上。女孩的右眼被子弹射穿，男孩更惨，被人从下巴往头顶开枪，头骨爆裂，胸口还被捅了几刀。

没过多久，当地警长赶到，看了现场之后，他说出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死在床上的男孩叫布兰顿（后面简称“阿布”），一星期前刚到警局报过案，说自己被两个兄弟强奸了。

一个男孩，怎么会被兄弟强奸？

这得从阿布来瀑布城讲起。

阿布很年轻，才21岁，理着短头发，穿得很潮，虽然只有1米68 ，但很帅，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阿布）

他刚搬到瀑布城不到两个月，认识了俩兄弟，汤姆 · 尼森和约翰 · 洛特（后面简称“大尼”和“小洛”）。他们逛夜店，打扑克，一起花天酒地，成了好兄弟。

后来，小洛的前女友拉娜加入了他们的小团体。阿布对她一见钟情，拉娜也很喜欢阿布，两人谈起了恋爱。

谈了不久，阿布有点吃不消。谈恋爱总要花钱，但阿布却没钱没工作。为了钱，他跑去偷东西，还弄些假支票过日子。

12月15日，过完生日才三天，阿布就被警察抓了。

阿布进了监狱，被关在了女囚室。

一个男孩被关在女囚室，大家都很疑惑，是不是警察搞错了还是咋的？但大家马上就明白了。

特别是拉娜，她哭着跑到阿布面前问他——你是不是女的？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阿布只好承认，自己正在接受荷尔蒙治疗，为变性手术做准备。

很快，这事传开了，他们很熟悉的阿布，竟然是个女的！

（阿布和拉娜）

两个月前，阿布离开家乡，也是因为他在那边被歧视和嘲笑。

阿布是个女孩，也喜欢女孩，但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同性恋。阿布有性别识别障碍，他一直把自己当男的，他说自己是以一个男人的方式去爱女人。

那时候同性恋都被歧视，更别提阿布这种复杂的身份了。

阿布从小就是个假小子，穿着打扮的时候，他总是把胸部勒起来，把袜子卷起来塞到短裤里。

高中时，他叫自己比利，经常用这个身份跟女孩约会。他懂得怎么讨女孩欢心，很多女孩都觉得他是完美无缺的男友。

但当阿布说出自己的秘密之后，女孩们全都甩了他。

阿布很痛苦。很多人说他是怪胎，就连他的家人也无法接受他。

而且，阿布经常偷东西、弄假支票，很快就在家乡惹了很多麻烦。

于是阿布决定离开家乡，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用男人的身份去生活。之后他到了瀑布城，认识了拉娜。

（阿布和拉娜）

拉娜虽然知道了阿布的身份，但她深爱着阿布，为此还和家里人吵了一架。别人说阿布时，她也处处维护阿布。

拉娜因为未成年，所以请求大尼把阿布保释出来。

但大尼和小洛，已经开始打算折磨阿布。

他们无法接受阿布欺骗了他们，觉得很丢脸，而且阿布还喜欢同性、想变性，他们觉得恶心。大尼还坐过牢，有暴力倾向，受刺激容易冲动。

平安夜，他们又在一块聚会，大尼和小洛喝了些酒，冲着阿布喊：“你这个孬种！”然后抓着阿布，扒了他的内裤。

阿布反抗，被扇了俩耳光。

小洛拉着拉娜，要她看清楚——她爱的人根本就是个女人！拉娜闭着眼睛哭喊，但大尼和小洛强迫她睁开眼睛。

拉娜之后走了，大尼和小洛变得更大胆。他们打算教训阿布。

大尼把阿布拖到浴室，打了他肚子一拳。阿布坐到地上，大尼又踢了几脚。接着，他们把阿布抓上了汽车，开到偏僻的地方，在车后座上强奸了他，而且是边打边强奸。

强奸完后，他们把阿布带回了家，叫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更不准报警。但阿布假装洗澡，从窗户逃走了。

阿布没有穿外套，鞋子也丢了，跌跌撞撞找到了拉娜。拉娜抱着他痛哭。

天亮后，阿布报了警。

不过警长觉得，像阿布这种把自己当男的人也会被强奸很不可思议。他不怀好意地问了一些让阿布难堪的问题——

“为什么你想让女孩子认为你是一个男人？”

“你吻过她们吗？”

这些问题跟强奸没什么关系，阿布拒绝回答。

（警长询问）

警长不相信阿布的指控，问得更加露骨——

“你说小洛一开始扒下了你的裤子，但当时却没有碰你，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警长一连问了三遍，阿布都没回答。警长还暗示，强奸案发生时，阿布并没有多作反抗，反而更加刺激和挑逗了他们。

这段谈话本来录了音，但阿布被杀后，录音带最后一部分被人偷偷洗掉了。（1998年，两个女导演拍了纪录片《布兰顿 · 蒂娜的故事》，里面有阿布报警后的谈话录音带，想看请搜 ▶ 原型纪录片：The Brandon Teena Story）

阿布报警后，几个警察要去找大尼和小洛问话，把他们抓起来。但警长竟然一口否决了。

到了第四天，阿布的姐姐打电话给警长，问他为什么不把大尼和小洛抓起来。结果警长骂了她一顿，说她无权干涉警方的事。

没有人知道警长为什么不抓大尼和小洛，就这样给了大尼和小洛更多时间作恶。

在阿布逃走后，大尼和小洛就准备了绳子和斧头，到处寻找阿布。他们甚至去了阿布的家乡，但仍然没找到人。

小洛说，得赶紧找到阿布杀人灭口，不然太危险了，最好把他骗到郊外，砍掉他的脑袋和手脚，让人认不出来。

12月28日，阿布姐姐打过电话后，警察终于找了大尼和小洛问话。

小洛撒谎说，只是想确认一下阿布是不是女的才当众扒了他内裤，坚决否认强奸，并拒绝到医院接受检查。

大尼还好一点，愿意去医院提供精子接受检查，但他撒谎说小洛强奸阿布时自己只在一旁看着。

（大尼）

当时，警察只是问了话，并没有抓他们。

大尼把问话的事都跟小洛说了。小洛觉得，麻烦大了，必须杀人灭口。

12月30日，阿布打算去警局再次录口供，没想到大尼就守在门口附近。阿布只好放弃录口供。

这天晚上，小洛找来了手套和尖刀，还有手枪。他们觉得阿布躲在拉娜家，就去找了拉娜。两人决定，如果没把阿布骗出来，就把整个屋子的人都干掉。

不过阿布并不在拉娜家，拉娜妈妈告诉小洛，阿布可能在莎莎的农庄里。（莎莎也跟他们一起玩，而且很喜欢阿布）。

小洛对拉娜说：“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恨我。”然后开车离开了。

（小洛）

拉娜不知道小洛什么意思，也没放心上，更没打电话提醒阿布。

大尼和小洛赶到了农庄，踢开了大门。

小洛揪住莎莎的头发，问她阿布在哪儿。莎莎没有回答，他们进卧室找到了躲在床底下的阿布。

大尼把阿布拖出床底。小洛朝阿布开了一枪，然后又拿起尖刀捅了阿布。

大尼叫小洛把莎莎杀了。小洛用刀架着莎莎脖子问她，房子里还有谁？

莎莎被吓傻了，指了指厨房。

小洛把躲在厨房的一个男人拉了出来，当着男人的面一枪崩了莎莎。

男人也傻了，苦苦哀求。小洛逼他坐到沙发上，然后连开两枪。

杀完三人后，大尼和小洛逃离了现场，把手套和手枪扔到河里，回到了瀑布城。不过他们没来得及逃跑，第二天，警察就抓住了他们。

庭审时，小洛企图逃避惩罚，精神鉴定他智力有问题，可能无法分辨对错。

但精神病专家说，小洛把凶器扔到了河里，说明他很清楚自己在干违法的事。而且小洛的前女友也出来作证说，案发那晚，小洛要求她给他做假证。

1995年5月，小洛被判死刑，大尼被判终身监禁。

案子到这并没有结束，阿布的母亲起诉了警长，但被驳回。

后来高等法院认为，正是警长的疏忽间接导致了阿布被杀，而且警长在录口供的时候，侮辱、歧视了阿布，要求警长进行追加补偿。

阿布的特殊身份引起了很多媒体的关注，美国各地的变性者也组织起来抗议。到现在，美国已经有至少65个州或城镇，通过了包括针对变性者在内的反仇恨犯罪法案。

法案的通过，从侧面说明歧视难以改变，需要法律来约束和限制。

歧视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人们纵容歧视。

1999年，阿布事件被拍成了电影《男孩别哭》，还获得了奥斯卡。

电影里阿布和拉娜的扮演者，跟现实中的两人很像，都很美。

（电影中的拉娜和阿布，图片来自豆瓣）-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