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坦克的诗人,去抵挡一首诗
绝句
我有灵魂因为,我要出窍
仿佛献给黑夜的,一缕白发,它飘在我身上
仿佛我是仅有一束光线的恒星注视着你
绝句
在你的世界里,建造人的房子
在人的天空下,难免不是昏君,用静电对峙的
用洪水滔天的,让刑事追讨的,万般的无奈和钟爱
绝句
我们正在变成二十年前
读的传记主人公,中年开始绝望
晚年直接发疯,迫使我们回去研究
配角们是如何做到不疯的,那些可悲的人
绝句
开坦克的诗人,去抵挡一首诗
看到它飘进了火车的窗子,落在了
一杯茶旁边,有湖水倚在我身边
也像一杯茶,让我感觉像一个砂粒
(赠杨全强)
作者 / 王敖
选自 / 《十二束绝句》,新行思NeoCogito出品
八十年代时,我和朋友们读遍所有能找到的,我们觉得有意思的诗。
那时,这些诗从四十年的寂静中突然冒出,像是为了唤出我们的心灵的呼唤。记得当时读到戴望舒和李金发两位诗人时,就感觉诗歌不一样了,语言和世界不一样了。
也未必他们的诗更能感动人,或者有谁可以模仿的了,而是世界在心灵内部的想象、声音、形象、结构完全被更新了。这就好像李商隐、李贺之后,世界有了一种新的被感知和想象的方式。
同样,在策兰,或者史蒂文斯、阿什贝利,甚至默温(W. S. Mervin)1967年的反战诗集《虱子》出版之后,我们知道诗歌和我们都不一样了,虽然我们未必和他们一样写诗。
从最初读王敖的诗到现在,我也始终有同样的感受,同样的惊异:汉语不一样了,诗歌的可能性不一样了,多么奇特,又几乎难以让人自信地说:我懂他的诗。
王敖的诗歌中完全看不到一个叙述的、宣示的“我”,他突破了白话文革命以来汉语诗歌中抒情和叙述两个强大,或者说绝对的传统,但也不能说他写了某种暧昧的“无我”诗。
从带有游戏色彩的早年诗作,到近年启动历史符文与讽嘲当代世界,创造强大张力和无穷折射的“绝句”,始终都有一个“悟空”一般上天入地探索的主体。
他将个人的情感和情绪隐藏,在诗歌灵气与活力充沛的未知世界,呼引新的节拍、创造独特的意象隐喻,以及更重要的:想象与自我解放的豪情。
“开坦克的诗人,去抵挡一首诗”——这是我觉得王敖的诗歌带给我们最可贵的东西。
也或许,在未来当我们仰望星空,看到历史的星座在头顶闪耀,我们会听到来自我们的时代的一个声音。
荐诗 / 周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