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霍克尼:春天终将来临
题图:大卫·霍克尼在诺曼底绘画
我们失去了与大自然的联系,这是相当愚蠢的,因为我们是它的一部分,而不是置身其外。疫情迟早会结束,然后呢?我们从中学到了什么呢?……生活中唯一真实的东西就是食物和爱,就是按照这个顺序的,就跟我们的小狗鲁比一样……艺术的源泉是爱。我热爱生活。
——大卫·霍克尼
大卫·霍克尼或许是我们这个时代最被关注、最受欢迎的艺术家之一。他的作品几乎涵盖一切媒介,从油画、素描、舞台设计直到摄影和版画印刷。而且他在这些媒介上都有所拓展。
新近出版的《春天终将来临》 是一本特殊的书,由大卫·霍克尼于新冠疫情期间完成,来源于他与老友、艺术评论家马丁·盖福德充满诙谐与生活化气氛的对谈。这些对谈或通过邮件,或通过信息,或借由信号不良的视频对话,将法国诺曼底的乡居生活和美丽的春日之景,源源不断地传送到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也传送到每一位打开这本书的读者身旁。在疫情让生活变得灰暗单调之际,这位艺术大师用艺术的魔力,重新让我们的双眼和心灵焕然一新。
《春天终将来临》是一篇令人振奋的宣言,它证实了艺术转移注意力与鼓舞人心的能力。本书基于霍克尼和艺术批评家马丁·盖福德之间大量全新的对谈与通信编写而成,盖福德是霍克尼长期的友伴及合作者。与他们的交流相配的,是一系列霍克尼在诺曼底画下的iPad绘画,均为未发表过的全新之作,以及凡·高、莫奈、勃鲁盖尔等人的巨作。
我们可以看到霍克尼如何被富于感染力的热情和惊奇感驱策着持续前行。他一生叛逆,受公众瞩目达60年之久,同时却不见于批评家的视野甚或历史之中。他完全被法国北部的四英亩土地吸引了,同样吸引他的还有数十年来让他着迷的那些主题:光线、色彩、空间、感知、水流、树木。他有很多可以教给我们的事情,不光是如何观看······也是如何生活。
下文摘编自《春天终将来临》第六节《困锁天堂》。图片均为大卫·霍克尼画作。
大卫·霍克尼:春天终将来临
来源 | 《春天终将来临》
在《图画史》中,霍克尼说道:“如今只要愿意,人就可以生活在虚拟世界中,虚拟世界——一个图画的世界——也许是将来大多数人的归宿。”比我预想得更快,这确实就是我们中很多人的归宿——至少,部分如此。在剩下的时间里,我们过着一种旧式的、受步行距离限制的当地生活。就我而言,我的活动范围缩小到了剑桥中心和周边乡村的区域;对霍克尼而言,活动范围则是他的房子、工作室、花园,以及草地和它尽头的小溪。
许多上班族现在转移到了空余的房间、阁楼和花棚中,很快就开始抱怨他们这种新的虚拟工作生活,要没完没了地在Zoom或Teams上开会。他们声称,不知为何,这些会议比传统的线下会议更让人疲惫,可能是因为比起在现实中,你更难理解其他人的反应,所以必须更加努力地集中注意力。相反,正如霍克尼指出的那样,与那种旧式的、纯语音的电话相比,你可以获得更多信息。
霍克尼: 当你和对方交谈时,看到对方的照片会改变你的体验。如果你能看到对方表情的变化,你就可以在谈话中停顿一下;而如果在电话中有停顿,你其实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的。如果你看到对方的脸,你说话的方式就不一样了,对吧?
对于像霍克尼这样听力不佳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对他有利的方式。但也并不是说我们的FaceTime通话总是很顺利的。问题不在于理解对方在说什么,而在于法国农村时好时坏的网络信号。有些日子或者时段好像会好一些。有时候对话刚开始还好好的,但后来就遇到了技术上的难题。有时他会突然僵住,变成静止的画面。大概我也僵住了,因为他会开始说“喂?喂?喂?”,然后,信号会在一两分钟内再次好转,有时可能不会好转。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看,这种效果几乎可以说有风格上的意义。当彩色电视机问世时,霍克尼显然注意到,只要把旋钮调高,画面就能呈现出野兽派(Fauvist)的风格。使用FaceTime,你可以获得类似博纳尔(Bonnard)晚期的意外效果。
霍克尼: 此刻,你的画面只是一团模糊。阳光从你的窗户照进来,把画面变得模糊不清。不过说实话,它看起来相当不错。
盖福德: 我也能清楚地看到你的影子。我改天再试试。
霍克 尼: 我会一直在的。
在别的时候,信号比较好时,谈话也不停地进行着。3月29日晚上,我们像往常一样打着电话。
霍克尼 : 我同情所有被锁在二十几层的人。在纽约的高楼里,确实是不怎么好受的。但是,你如果来对了地方,被封锁也自有乐趣。这儿简直令人陶醉。我此时此刻正望向窗外,我能看到映在树皮上的光斑,看起来美极了。这是由于阳光落在树干上缓缓下移而形成的。它在逐渐移动着,所以你必须得快速捕捉它。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早,也是这儿最美的一个春天。去年的春天就来得稍迟了些。太壮观了,我要把它画下来,我很是兴奋。不过,还未完成。苹果树还没有开花,上面什么都没有,不过马上就要开了。其他的树上,有些花开了,这一切都太神奇了。我刚刚画了一棵大樱桃树上的花,这是我们仅有的一棵花树,但它现在看起来漂亮极了。接下来树叶就会出现了。我会一直画下去,直到你看到夏天的深绿色。这还有一段时间呢。尽管诺曼底的气候和约克郡相似,不过东约克郡的绿意来得更晚一点,因为它更靠北。有一年,约克郡的山楂花比伦敦的晚开一周或更长时间。还有一年,2006年还是2007年,它甚至在6月初还没有盛开。在东约克郡,我们从头到尾仔细观察了七个春天——总是想观察这个季节会开什么花:最早开的是什么花,接着是什么花。人们有时就是注意不到春天的美。
盖福德: 我觉得你现在住在这间农舍的生活体验与16或17世纪农舍建造时住在里面的人的体验是很相似的:不出远门,见不到很多人,夜晚没有路灯的光污染,即使白天也没有交通噪音。
霍克尼: 是的,虽然不完全一样。这间房子真的很像迪士尼电影中七个小矮人住的房子,不是吗?没有直线,即使拐角也不是直线,我们自己没有改过它的结构。这里只有两间洗手间,我房间有一个,另一个在楼下。但我们有淋浴间什么的。吉卜林(Kipling)不是有一首叫作《真实之歌》(A Truthful Song)的诗吗?这首诗的内容是关于一个古埃及人遇见一个现代建筑工,其中这样写道:“你的玻璃是新的,管道也很奇怪,/但除此之外我感觉不到任何变化。”确实是这样,不是吗?虽然凡·高和吉卜林是同时代的人,但我不认为他在阿尔的黄房子里会有很多管道。
盖福德: 我们的自由都遭到了剥夺。跟自己的朋友见一面都是件很难的事,长途旅行就更不用说了。我觉得正在遭受着“旅行戒断反应”的折磨,开始很渴望去印度、意大利、法国、希腊、墨西哥、日本还有英国的其他地方旅行。但即使是威尔士也不对游客开放。
霍克尼: 嗯,过去我深深地被浪漫的观念所吸引,被浪漫的音乐,被新事物所吸引。我第一次来伦敦时才18岁。我坐的是火车。到了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出国王十字车站(King's Cross Station),为了看看红色巴士,或者什么其他的都行,因为这看起来和布拉德福德很不同。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从布拉德福德去曼彻斯特的时候,我们乘坐巴士穿越荒野,抵达曼彻斯特下车的时候,街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我注意到,门把手位于门中间,而不是我经常看到的位于门边的那种。我觉得这很有趣:在曼彻斯特,它们位于中间;在伦敦,它们可能在顶端;而在纽约,可能根本就没有门把手,因为一切都是自动的。我喜欢这些不同之处。部分是视觉上的。无论我去哪里,我都喜欢跑出去看看,那是很浪漫的事。这是一种视觉上的愉悦。
但是现在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地方。J-P刚好在巴黎,他说可以再次感受空气的味道,因为那边车少了很多。这里的空气非常清新,也听不到很多噪音,不像洛杉矶总会有轰隆隆的声音。纽约的情况就更糟了,除非有什么事,不然我不想再去那儿了,那地方不适合我这个年纪的人。其实,还有一个我不能在那边工作的原因,就是那边会有源源不断的访客。
与此同时,在更广阔的世界里,霍克尼仅仅是通过继续他在自己的花园里所做的事情就产生了惊人的影响。4月1日,他向英国广播公司(BBC)公布了一些自己创作的iPad画作。很快,它们出现在包括《泰晤士报》和《卫报》在内的几家报纸的头版上。很难想到另一个这样的例子:画家新创作的风景画和静物画不仅像BBC网站标题宣称的那样,是一次“新闻之外的喘息”,而且其自身也是一个重要的故事。这是对图画的力量、它们仍对许多人具有的吸引力以及它们传达思想和感情的能力的一次非凡的展示。霍克尼还在绘画中加入了一些思考:
我打算继续我的创作,我现在认为这很重要。我们失去了与大自然的联系,这是相当愚蠢的,因为我们是它的一部分,而不是置身其外。疫情迟早会结束,然后呢?我们从中学到了什么呢?我已经83岁了,我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死亡的原因即新生。生活中唯一真实的东西就是食物和爱,对,就是按照这个顺序,就跟我们的小狗鲁比(Ruby)一样,我真的相信这一点,艺术的源泉是爱。我热爱生活。
这也许是他所有发表的内容中有史以来最接近宣言的一次。他传达的信息虽然是积极的,但却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死亡的原因即新生。”但这些画作通过视觉愉悦传达了这一观念,或者用一个老派的术语来说,就是“美”。
春天终将来临——大卫·霍克尼在诺曼底
出版: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22.1
装帧:精装16开274页
定价:180元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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