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开头写洪太尉释放魔君,这个玄幻的开头有什么意义?
洪信从今酿祸胎《水浒》第一回有著名的“洪太尉误走妖魔”的故事,洪太尉其人,颇令读者捧腹。不过,尽管可以对着纸上的他捧腹大笑,若是在现实中遇到,却还是得小心为妙。洪太尉的可笑在于,一方面他是个大官,另一方面他却是个懦弱无能的人。
你看他,按照道人指引,上山去见天师,才走了三里二里路,就“脚酸腿软”,心中嘀嘀咕咕说“我是朝廷贵官,在京师时,重裀而卧,列鼎而食,尚兀自倦怠,何曾穿草鞋,走这般山路!知他天师在那里,却教下官受这般苦”。
可笑之处甚多,一是体力上的无能,二是心理上的荒谬,这样的人,竟做着朝廷太尉,有着一种反差,也令人觉得可笑。对这样的人,天师是偏要捉弄他的,先后弄出一只大老虎、一条大蟒蛇来把他吓得半死。老虎出现时,他“叫声‘啊呀’,扑地往后便倒……倒在树根底下,唬的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那心头一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的响,浑身却如重风麻木,两腿一似斗败公鸡,口里连声叫苦”,大蛇出现时,他“叫一声‘我今番死也’,往后便倒在盘陀石边……惊得三魂荡荡,七魄悠悠”,这些与后来武松打虎、李逵杀虎的英雄气概相比,真有天壤之别。他心里一方面埋怨上面:“皇帝御限差俺来这里,教我受这场惊恐”,一方面恼恨指引他上山的道人:“戏弄下官,教俺受这般惊恐,若山上寻不见天师,下去和他别有话说”,这是发狠要打击报复。后来他听山上道童说天师已赴京城,他也就躲懒不再往上登山了,下得山来,说,“我是朝中贵官,如何教俺走得山路,吃了这般辛苦,争些儿送了性命……若不是俺福分大,如何得性命回京?尽是你这道众戏弄下官”。他的可笑的自尊自贵,众人不管他,怕的是他打击报复,所以百般解释说,山上蛇虎是天师试探,不会伤人,洪太尉这才饶了他们。
洪太尉第二个可笑之处是他依仗权势、不听人劝,闯下大祸、一走了之,隐瞒不报、还接受了奖赏。他发现了“伏魔之殿”,不听人劝,也不顾门上贴着十数道封皮,偏要打开,道人三回五次劝他不要打开,他“大怒”,指着道众说,你们如果不开与我看,回到朝廷,先奏你们阻挡宣诏,违别圣旨,不让我见天师,后奏你等私设此殿,假称镇锁魔王,煽惑军民百姓,“把你们都追了度谍,刺配远恶军州受苦”。
他这一番话,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善于给人编织罪名,是最为厉害的“权力话语”,称得上是一个打击报复的祖师爷。作者写道,众人惧怕太尉权势,只得用铁锤打开大锁,开了殿门。洪太尉又固执着叫推翻了石龟、扛起了石板,这下子放出了“一道黑气,百十道金光”,走了“妖魔”。这时的洪太尉“目睁口呆,罔知所措,面色如土”,又暴露出富贵权要此种时候特有的无能和软弱。闯下这样大祸,洪太尉又欺上瞒下,“在途中吩咐从人,教把走妖魔一节,休说与外人知道,恐天子知而见责”。进了京城,见了天子,果然隐瞒了此事,说了一通谎话,“仁宗准奏,赏赐洪信,亦不在话下”,真是“谈了谎,得了奖”,上下一般昏庸。
作者不是信手拈来写了这样的一个洪太尉,也不是为了一种喜剧性效果才这样写的,而实在是出于对这种富贵权要的深刻认知,对其行为与灵魂的特点真是刻画得入木三分。这样的一个洪太尉,其权势也许还不能达到高俅式的显赫,他这个“太尉”,可能只是一种荣誉性的虚衔,他在性格上有着几分富贵慵懒,与高俅的社会无赖泼皮底色有所不同,但到时他也是能够像高俅一样做出凶恶事情来的。洪太尉式的“富贵慵懒”、无能软弱、荒谬乖戾,比之高俅,更有着普遍性,正是在这种普遍性之上,才有着高俅这种人的发迹和显出“才干”。由“端王”而皇帝的那个人 ,性格上正与洪太尉有更多的接近,是他们的总代表,高俅只是他们看中的一只走狗和帮闲而已。
洪太尉既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物形象,也是一个人物符号,他从灵魂到行为以及行为结果,都是当时的官僚统治阶级的象征,而把他放在全书第一回开篇,也是基于一种象征的意义,是说天下之乱,是与洪信这种人大有关系的,正如书中诗所说,“高俅奸佞虽堪恨,洪信从今酿祸胎”,后来全书的故事证明,“妖魔”并非天生,而是一个一个被“逼”出来的。至于“误走”,只不过是戏为遮掩之词,人们不禁要问,“妖魔”是怎样从无到有产生的?又是怎样“走”到光天化日之下、“走”上梁山水泊公然造反的?这将由第二回以后“逼”与“走”的故事来回答。
原来,洪信之外,还有最腐败最“强硬”其实也同样无能的蔡京高俅童贯,正如金圣叹所说,“以洪信骄情傲色,楔出高俅、蔡京”,其实,在洪信之上,还应加上最腐败最昏庸也最无能的皇帝,这些人加在一起,才能完整地回答这一虽然复杂却很明了的历史问题。